5.結論 精神性構築術的反叛

從隈研吾反安藤忠雄式清水混凝土建築的思維來看,可以推斷他為什麼將存有的構築術與表象的構築術兩者分隔開;一般建築師在建築創作過程中已經受限於預算、法規、施工技術等實質條件,如果建築師強迫自己遵守存有與表象完全相符的道德性構築術、執著於同一種材料與工法、或是為了符合存有與表象完全相符的道德性構築術而犧牲建築創作的自由度,很容易會導致建築師個人與整體建築思維的停滯並消弭建築對於社會的批評性,流於一種符號式的操作。

安藤忠雄與隈研吾在建築思維上的差別在於前者將建築進行嚴謹的精神性詮釋,後者不認為精神性或是物質性是建築的唯一目標,建築創作的過程應該是帶有樂趣且具有自由性的工作,不受完美的構築性牽制,轉而從地域性材料與當地可以配合的地域性工程技術進行設計。如同羅斯金(John Ruskin)對古典建築的批評,認為古典建築藉由本身對幾何秩序的要求奴隸了創作者的自由性,歌德建築反而承認了人類的有限性並藉由創作者本身的自由發明來表達對人類的尊重,不要求完美,但求創作者的歡愉性。

創作的過程或是動機沒有絕對價值判斷,安藤忠雄忠於自己對建築的思維以清水混凝土作出非地域性的詮釋,強而有力的表達一種反社會性且朝向建築內部自然的精神性靜謐空間,隈研吾顯然對這種強制的精神性感到恐懼與荒謬,進而反對這種過於強調建築性的建築物,轉而由地域性材料與工法出發,誠如他自己所形容的,藉由對不同材料的研究而產生出建築創作的樂趣與自由度。兩位建築師各自表述自己的建築思維,有趣的是,隈研吾討伐安藤式的千篇一律與流於形式化的符號操作,他自己對格柵形式的著迷其實也呈現出對某種特定建築形式的迷戀,與安藤忠雄般如出一轍。

隈研吾沒有如同安藤忠雄般企圖將某種高技術與高精密度的建築技術應用每一個不同的基地上,隈研吾為了配合當地的施工技術與材料,運用的構造系統是偏向低技術的地域性構造系統,這種具有簡單性的構造系統與單純的細部處理很容易讓人理解各種不同材料與不同構造系統之間的接合關係,另一方面,他試圖在他的作品中表達出一種反安藤忠雄的輕盈性與通透感,所以他的皮層設計中都會藉由具有透明性的材料、格柵式的皮層、具有透明性的構造形式;例如鋼構造框架式系統或是具有大量規則孔洞的承重牆系統,三種作法來詮釋建築的透明性,具有透明性的構造形式同時也使得建築的構築形式有很高的自明性。